追风筝的人-3 - 徐涛.mp3

[00:12.49]阿米尔的爸爸高大强健，富有而慷慨
[00:17.43]他对自己孱弱的儿子感到了些许遗憾
[00:21.83]他对哈桑的关爱令阿米尔不满
[00:25.32]阿米尔总是想方设法独自享有父亲的爱
[00:29.51]
[00:30.52]请您继续收听长篇小说《追风筝的人》
[00:35.77]作者：卡勒德·胡塞尼
[00:38.23]演播：徐涛
[00:40.25]
[00:45.19]上学的时候，我们常常玩一种连句的游戏，也就是诗歌比赛。
[00:52.90]教授法尔西语课的老师从中主持，规则大抵是这样的：
[00:59.66]你背一句诗，你的对手有六秒钟的时间可以回答，
[01:04.54]但必须是以你背出来那句诗最后一个字开头的诗句。
[01:10.52]班里人人都想跟我一组，
[01:14.39]因为那时十一岁的我已经能背出迦亚谟、哈菲兹的数十篇诗歌，
[01:21.48]也能诵得鲁米著名的《玛斯纳维》。
[01:26.46]有一次，我代表全班出战，并且旗开得胜。
[01:31.81]那天夜里我告诉爸爸，他只是点点头，咕哝了一声:“不错。”
[01:40.77]
[01:42.33]为了逃避爸爸的冷漠，我埋首翻阅故去的母亲留下的书本。
[01:49.35]此外，当然还有哈桑。
[01:52.09]我什么都读，鲁米，哈菲兹，萨迪，维克多·雨果，
[01:59.18]儒勒·凡尔纳，马克·吐温，伊恩·弗莱明。
[02:04.87]读完妈妈的遗藏——之后，我开始用零花钱买书。
[02:11.04]我每周到电影院公园边上的书店买一本书，直到书架放不下了，就放在硬纸箱里面。
[02:19.01]
[02:20.51]当然，跟诗人结婚是一回事，但生个喜欢埋首诗书多过打猎的儿子……
[02:30.01]这么说吧，那可不是爸爸所希望看到的。
[02:33.87]我想，真正的男人不看诗——真主也禁止他们创作呢。
[02:41.04]真正的男人——真正的男孩——应该像爸爸小时候那样踢足球去，
[02:47.77]那才是值得付出热情的玩意儿。
[02:51.50]1970年，爸爸暂停了恤孤院的工程，飞往德黑兰，在那儿停留一个月：
[02:59.22]由于阿富汗当时还没有电视，他只好去那边看世界杯足球赛。
[03:05.56]为了激起我对足球的热情，他替我报名参加球队。
[03:10.65]但我这个可怜虫变成球队的负担，不是传丢了球，就是愚蠢地挡住队友的进攻路线。
[03:19.92]我瘦弱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在球场上奔跑，声嘶力竭，球却不会滚到我脚下来。
[03:28.00]我越是喊得起劲，双手在头顶尽力挥舞，
[03:32.25]高声大喊:“传给我，传给我!”队友们越是对我视若不见。
[03:38.96]但爸爸从不放弃。
[03:41.69]等到他没有将任何运动天分遗传给我的事实昭然若揭之后，
[03:48.01]他又开始试着把我变成一个热情的观众。
[03:52.39]当然，我能做得到，不是吗?
[03:56.24]我尽量装得兴致勃勃。
[03:58.36]跟他一起，每逢喀布尔队跟坎大哈队比赛，就大喊大叫；
[04:03.86]每逢我们的球队遭到判罚，就咒骂裁判。
[04:08.71]但爸爸察觉到我并非真心实意，只好黯然放弃，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：
[04:16.76]他的儿子非但不喜欢玩足球，连当观众也心不在焉。
[04:24.11]
[04:26.10]我记得有个新年，爸爸带我去看一年一度的比武竞赛。
[04:32.38]比武竞赛在春季的第一天举行，今天仍是阿富汗举国热爱的赛事。
[04:41.29]技艺精熟的骑士通常会得到大亨的赞助，
[04:46.13]他必须在混战中夺得一只屠宰后的羊或牛，
[04:50.84]驮着它全速绕看台迅跑，然后将其丢进得分圈。
[04:57.06]在他后面，会有另外一群骑士追逐着他，竭尽所能——
[05:02.14]脚踢、手抓、鞭打、拳击——试图将牛羊夺过来。
[05:08.48]那天，骑士在战场上高声叫喊，横冲直撞，激起重重尘雾；
[05:16.89]观众则沸反盈天，兴奋异常；
[05:20.49]马蹄得得，震得大地抖动。
[05:23.91]我们坐在看台的座位上，看着那些骑士在我们面前呼啸而过，他们的坐骑则白沫横飞。
[05:34.05]
[05:35.10]爸爸指着某个人:“阿米尔，你看到坐在那边的家伙吗，身边围着很多人那个?”
[05:44.69]“看到了”。
[05:47.73]“那是亨利·基辛格。”
[05:49.91]“哦。”我不知道基辛格是何许人，兴许随口问了。
[05:59.36]但在那个关头，我见到一件恐怖的事情：
[06:03.86]有个骑士从鞍上跌落，数十只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。
[06:10.88]他的身体像个布娃娃，在马蹄飞舞间被拉来扯去。
[06:17.39]马队飞奔而过，他终于跌落下来，抽搐了一下，便再也没有动弹；
[06:25.97]他的双腿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，大片的血液染红了沙地。
[06:33.31]
[06:34.80]我放声大哭。
[06:40.87]我一路上哭着回家。
[06:44.69]我记得爸爸的手死死抓住方向盘，一会儿抓紧，一会儿放松。
[06:52.28]更重要的是，爸爸开车时沉默不语，厌恶溢于言表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。
[07:00.62]
[07:02.42]那天夜里，我路过爸爸的书房，偷听到他在跟拉辛汗说话。
[07:10.50]我将耳朵贴在门板上。
[07:12.99]
[07:14.41]“……谢天谢地，他身体健康。”拉辛汗说。
[07:21.71]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可他总是埋在书堆里，要不就在家里晃晃悠悠，好像梦游一般。”
[07:33.23]“那又怎样?”
[07:35.47]“我可不是这个样子。”爸爸丧气地说，声音中还有些愤怒。
[07:43.37]拉辛汗笑起来。“孩子又不是图画练习册，你不能光顾着要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。”
[07:57.00]“我是说，我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。
[08:01.00]跟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也没有像他那样的。”
[08:04.82]“你知道，有时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自以为是的了。”
[08:12.86]在我认识的人当中，只有他敢这么跟爸爸说话。
[08:19.57]“跟这个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[08:21.56]“没有吗?”
[08:23.00]“没有。”
[08:24.24]“那跟什么有关系?”
[08:26.10]
[08:27.34]我听到爸爸挪动身子，皮椅吱吱作响。
[08:32.06]我合上双眼，耳朵更加紧贴着门板，又想听，又不想听。
[08:40.00]“有时我从这扇窗望出去，我看到他跟邻居的孩子在街上玩。
[08:48.34]我看到他们推搡他，拿走他的玩具，在这儿推他一下，在那儿打他一下。
[08:55.07]你知道，他从不反击，从不。
[08:57.03]他只是……他只是，低下头，然后……”
[09:02.84]
[09:03.89]“这说明他并不暴戾。”拉辛汗说。
[09:08.03]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拉辛，你知道的。”
[09:11.28]“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东西。”
[09:14.49]“是的，缺了卑劣的性格。”
[09:20.27]“自我防卫跟卑劣毫不搭边。
[09:24.38]你知道事情总是怎么样的吗?
[09:27.92]每当那些邻居的孩子欺负他，总是哈桑挺身而出，将他们挡回去。
[09:33.58]这是我亲眼见到的。
[09:36.82]他们回家之后，我问他,‘哈桑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?’
[09:40.29]他说:‘他摔了一跤。’我跟你说，拉辛，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东西。”
[09:51.86]“你只消让他找到自己的路。”
[09:56.78]“可是他要走去哪里呢?”
[10:00.89]“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男孩，长大之后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。”
[10:06.45]“你总是将问题过度简化了。”
[10:12.66]“我认为不是的。”
[10:15.08]“你生气，是因为你害怕他不会接管你的生意。”
[10:22.30]“现在谁在简化问题?”
[10:25.11]“看吧，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很好，这我很高兴。
[10:32.06]我是说，我有些妒忌，但很高兴。
[10:37.10]他需要有人……有人能理解他，因为真主知道我理解不了。
[10:44.54]可是阿米尔身上有些东西让我很烦恼，我又说不清楚，它像是……
[10:55.34]我能猜到他在寻觅，在搜寻一个恰当的字眼。
[11:01.69]爸爸放低了声音，但终究还是让我听到了。
[11:07.83]“要不是我亲眼看着大夫把他从我老婆肚子里拉出来，我肯定不相信他是我的儿子。”
[11:17.74]
[11:20.85]次日清晨，哈桑在替我准备早餐，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。
[11:30.75]我朝他大吼，叫他别多管闲事。
[11:35.60]
[11:37.17]至于那卑劣的性格，拉辛汗错了。
[11:43.44]
[11:46.00]爸爸生于1933年，同年查希尔国王开始了他对阿富汗长达40载的统治。
[11:55.67]就在那年，一对来自喀布尔名门望族的年轻兄弟，开着他们父亲的福特跑车一路狂飙。
[12:05.07]他们抽了大麻，喝了法国葡萄酒，
[12:08.80]醉意醺然，又有些亢奋，在去往帕格曼的途中撞死了一对哈扎拉夫妇。
[12:18.38]警察逮到了这两个略带悔意的青年，连同罹难夫妻那个五岁的遗孤，带到爷爷跟前。
[12:28.79]爷爷是位德高望重的法官，听完那对兄弟辩说来龙去脉之后，
[12:37.00]爷爷不顾他们父亲的哀求，判决那两个年轻人立即到坎大哈去，充军一年。
[12:44.96]此前他们家里已经不知用了什么手段，免去他们服役的义务。
[12:51.36]他们的父亲有所申辩，然而不是太激烈，
[12:55.65]最终，人人都赞同这样的判罚，认为也许有些严厉，却不失公正。
[13:03.58]至于那个孤儿，爷爷将他收养在自己家里，让仆人教导他，不过得对他和蔼一些。
[13:13.00]那个孤儿就是阿里。
[13:15.79]
[13:17.70]阿里和爸爸一起长大，他们小时候也是玩伴——
[13:24.10]至少直到小儿麻痹症令阿里腿患残疾，就像一个世代之后哈桑和我共同长大那样。
[13:34.64]爸爸总是跟我们说起他和阿里的恶作剧，阿里会摇摇头，说:
[13:40.87]“可是，老爷，告诉他们谁是那些恶作剧的设计师，谁又是可怜的苦工。”
[13:50.81]爸爸会开怀大笑，伸手揽住阿里。
[13:55.42]
[13:56.59]不过爸爸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，从来没有提到阿里是他的朋友。
[14:02.13]
[14:03.87]奇怪的是，我也从来没有认为我与哈桑是朋友。
[14:10.41]无论如何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。
[14:14.39]虽然我们彼此学习如何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放开双手，
[14:19.19]或是用硬纸箱制成功能齐备的相机。
[14:23.84]虽然我们整个冬天一起放风筝、追风筝。
[14:28.95]虽然于我而言，阿富汗人的面孔就是那个男孩的容貌：
[14:35.42]骨架瘦小，理着平头，耳朵长得较低，
[14:39.91]那中国娃娃似的脸，那永远燃着微笑的兔唇。
[14:44.52]
[14:45.88]无关乎这些事情，因为历史不会轻易改变，宗教也是。
[14:54.10]最终，我是普什图人，他是哈扎拉人，
[15:01.86]我是逊尼派，他是什叶派，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得了。
[15:10.90]没有。
[15:12.27]
[15:14.12]但我们是一起蹒跚学步的孩子，
[15:17.66]这点也没有任何历史、种族、社会或者宗教能改变得了。
[15:25.47]十二岁以前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哈桑玩耍。
[15:32.10]有时候回想起来，我的整个童年，
[15:37.23]似乎就是和哈桑一起度过的某个懒洋洋的悠长夏日，
[15:43.95]我们在爸爸院子里那些交错的树木中彼此追逐，
[15:48.92]玩捉迷藏，玩警察与强盗，玩牛仔和印第安人，折磨昆虫——
[15:55.75]我们拔掉蜜蜂的尖刺，在那可怜的东西身上系根绳子，
[16:00.86]每当它想展翅飞走，就把它拉回来，这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快乐。
[16:08.70]
[16:10.19]我们还追逐过路的游牧部落，他们经由喀布尔，前往北方的层峦叠嶂。
[16:18.39]我们能听到他们的牧群走近的声音：
[16:22.10]绵羊咪咪，山羊咩咩，还有那叮当作响的驼铃的声音。
[16:30.53]我们会跑出去，看着他们的队伍在街道上行进，
[16:36.24]男人满身尘灰，脸色沧桑，
[16:40.93]女人披着长长的、色彩斑斓的肩巾，挂着珠链，手腕和脚踝都戴着银镯子。
[16:51.36]我们朝他们的山羊投掷石头，拿水泼他们的骡子。
[16:57.81]我让哈桑坐在“病玉米之墙”，拿弹弓用小圆石射他们的骆驼的屁股。
[17:05.98]
[17:07.26]我们第一次看西部电影也是两个人，
[17:11.09]在与那家我最喜欢的书店一街之隔的电影院公园，看的是约翰·韦恩的《赤胆屠龙》。
[17:20.22]我记得当时我求爸爸带我们到伊朗去，那样我们就可以见到约翰·韦恩了。
[17:27.38]爸爸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狂笑——与汽车引擎加速的声音颇为相像，
[17:34.84]等他能说得出话的时候，告诉我们电影配音是怎么回事。
[17:40.30]哈桑跟我目瞪口呆，愣住了。
[17:44.61]原来约翰·韦恩不是真的说法尔西语，也不是伊朗人!
[17:51.45]他是美国人，就像那些我们经常看到的男男女女一样，
[17:57.11]他们神情友善，留着长发，吊儿郎当地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，在喀布尔城里游荡。
[18:05.59]我们看了三遍《赤胆屠龙》，但我们最喜欢的西部片是《七侠荡寇志》，看了十三遍。
[18:16.24]每次电影快结束的时候，
[18:18.47]我们哭着观看那些墨西哥小孩埋葬查尔斯·勃朗森——结果他也不是伊朗人。
[18:28.23]
[18:30.22]我们在喀布尔新城那个弥漫着难闻气味的市场闲逛。
[18:36.20]新城叫沙里诺区，在瓦兹尔·阿克巴·汗区以西。
[18:43.15]我们谈论刚刚看完的电影，走在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[18:49.44]我们在商人和乞丐中蜿蜒前进，穿过那些小店云集的拥挤过道。
[18:57.41]爸爸每周给我们每人十块阿富汗尼的零花钱，
[19:02.94]我们用来买温热的可口可乐，还有洒着开心果仁的玫瑰香露雪糕。
[19:09.78]
[19:11.15]上学那些年，我们每日有固定的程式。
[19:16.56]每当我从床上爬起来，拖拖沓沓走向卫生间，
[19:20.55]哈桑早已洗漱完毕，跟阿里做完早晨的祈祷，帮我弄好早餐：
[19:27.39]加了三块方糖的热红茶，一片涂着我最爱吃的樱桃酱的馕饼，
[19:32.93]所有这些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。
[19:37.56]我边吃边抱怨功课，
[19:41.21]哈桑收拾我的床铺，擦亮我的鞋子，熨好我那天要穿的衣服，替我放好课本和铅笔。
[19:50.67]我听见哈桑在门廊边熨衣服边唱歌，用他那带鼻音的嗓子唱着古老的哈扎拉歌曲。
[20:01.35]然后，爸爸和我出发，开着他的福特野马轿车——会引来艳羡的目光，
[20:09.99]因为当时有部叫《警网铁金刚》的电影在电影院已经上映了半年，
[20:16.17]主角史蒂夫·麦奎因在影片中就开这种车。
[20:23.00]哈桑留在家里，帮阿里做些杂务：
[20:27.05]用手将脏衣服洗干净，然后在院子里晾干；
[20:31.71]拖地板；去市场买刚出炉的馕饼；给晚餐准备腌肉；还有就是浇灌草坪。
[20:43.03]
[20:49.53]在哈桑的鼓励下，阿米尔完成了自己生平第一次的文学创作，
[20:55.47]他忐忑不安地拿给了父亲看，却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夸奖，
[21:01.09]倒是父亲的朋友拉辛汗给了他热情洋溢的赞赏。
[21:05.82]
[21:06.64]欢迎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收听长篇小说《追风筝的人》。
[21:12.16]